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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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作家小池真理子的小说。对《丰饶之海》四部曲的致敬。像是崇拜者对三岛由纪夫的告白。全书渗透着对灵与肉的思考。在性关系和情感关系中纠缠和死去。十分建议在阅读完《丰饶之海》四部曲后再阅读本书。体验很棒,不停callback那种唯美和寂灭。似乎是女性视角下的《春雪》。
但是我不得不说,类子的状态,真的算是日式小说中很不错的状态了...工作清闲,有仰慕的人,也能解决自己的各种需求 (xxx) 所谓唯美中的哀愁更像是见过了太多人事物后的轻叹,而非源氏物语或者《春雪》中的空灵。
和刚读完的三岛由纪夫描写的一样,这庭园里也是什么都没有。只是繁茂的树木和草坪,在嘎嘎的蝉鸣声中,四周寂静,笼罩在纯粹、寂寂的光辉之中。
人物⚓︎
- 人物:青田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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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私立女子学校工作,这所学校是从初中到大专的。是这个图书馆的管理员。
我心里有个模糊的想法:自己应该待在一个有文学、文字、讨论、某种青涩气氛的地方。
大概是二十出头时开始的吧,我常常觉得,自己身在漫长的旅途中,并且是一次无所归的、无从想象尽头的旅行。
我爱上了秋叶正已。那不是寻常的恋情。那种恋情,我只能认为是掉进了爱的地狱。
要是没跟大熊(大学时候的社团同学,与女主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体验性事,也许我也不会这样。我之所以自认为多少能理解、想象正已的苦,也许是我自己知道了性的快乐,并开始享受它了。
我想要的不是正已的肉体,是藏在他肉体底下的、深处的一切东西。仿佛想成为他的眼睛、他的头脑,化身为他的感受本身。
越是跟能势保持不变的肉体关系,像一只被装在口袋里逃不掉的老鼠,反过来我就越是想正已、需要正已,像堕入情网似的。渴慕的程度日夜加深。而且,我越是渴慕正已,越是需要能势。
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满足:二者是牵制和互相dominate的。
我从没有以正已为对象寻求性愉悦。我只是经常寻求正已这个人。
- 人物:阿佐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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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装腔作势显摆知识、灵感的一切东西,诸如文学、绘画、建筑学之类,阿佐绪没一样感兴趣。对所谓的生活方式也不在乎。
如果说,正已以其优秀的表现赢得全校学生——尤其是女生的极高人气,那么,阿佐绪就是以她性的魅力 ,让男生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她身上还有一种说不清的、类似绽开的东西。不妨想象一个要正规打好的结,不知不觉中松开的时候。阿佐绪常常是一副慵懒、无精打采的样子,这让她与年龄极不相称,突出了性方面太成熟的感觉。
成绩不出色、干什么事情都不如人的阿佐绪,唯一一项特技,就是自小学习的钢琴。
“从一开始,阿佐绪对我而言,就是完美的肉体,再无其他。我内心的某处相信,阿佐绪在精神上是缺席的。”
我不知道有比阿佐绪更加渴求朴素爱情的人了。阿佐绪竭尽全力追求的,是平凡的家庭之爱。 就是报纸的家庭栏目、女性杂志的特辑喜欢报道的、类型化的“温馨家庭”的幻影。她把这个幻影作为一个梦想持续地追求。
我喜欢这样的阿佐绪。无用的教养有时会扭曲人。阿佐绪没有扭曲,即便不算精明,也是直率地活着。
- 人物:秋叶正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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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无能美少年。
“在我看来,你脆弱的精神,抹杀了你可贵的美。” —— 袴田。
然后,正已开始具体谈对阿佐绪的欲望。他说,只要说起阿佐绪,就联想到跟阿佐绪的性交。他还说,想象着自己让想要宝宝的阿佐绪一刻不停地怀孕,就仿佛赢得了世界;他断言,天性色情的阿佐绪的极致,就是她怀孕临盆时的肉体吧。
“对不起。”我说,“那事我没多想。假如你想跟我做,你就尽管做。做不做都行。我们会赤裸相对吧。我觉得光这样就很好……哎,正已,除此之外,我们还需要什么呢?”
- 人物:袴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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袴田的家谱说得俗点,属于“统治集团”——支配者阶层之最。
不论何时见他,都感觉他控制得很好。经历了非常事的人,终能显示出达观平和的精神世界。然而,袴田是与达观无缘的人。
在他身上,只能感觉到彻底掩饰自己的、沉重的铠甲。他在自己披的坚固铠甲上,描画了美丽的装饰;他这种人,喜欢不被人看透铠甲地活着。
我认为,他身为精神科医生,却憎恶人的精神。他从事错综复杂、一团乱麻般的精神治疗,却始终有一种要呕吐的感觉吧?
对他来说,性爱的愉悦,与其他许多情感一样,是近不得的腥臭之物吧?他连性爱也像可以分析的精神一样,纳入一道公式里,一直装在漂亮盒子里摆放着吧?
写给三岛的情书
正已说,他最喜欢松枝清显和聪子在雪天第一次接吻的场景。松枝是《春雪》的主人公,侯爵家年约二十的年轻公子。在放下了车篷的人力车里。两人膝上盖着膝毯。车夫问:“上哪儿?”清显答:“哪儿都行,一直走。”第一次接吻之后,一拉起车篷,漫天大雪包裹了二人。一张口,雪片就飞进了嘴里。“刚才,雪飞到这里……”聪子指指自己胸口……
“我觉得,仿佛嗅到了聪子这个人胸脯的气味。”
我尝试重读《春雪》。读一遍,再回头读正已喜欢的段落。我不明白,用这么美的文字写出这个美丽故事的作家,为何非得切腹而死呢? 我也不想明白。在那里,只有凝缩了的美。
听说三岛是个被死亡的念头缠绕了一生的作家。为了隐藏陶醉于死、不顾一切扑向死亡的自己,他必须用人工的铠甲守卫在身边吧?否则,他连写作也做不了吧?
我呢,曾经喜欢三岛《天人五衰》的最后场面。”袴田执着而认真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三岛作品表现的、抑制的感情,我都喜欢;但我读他的作品,没一处能超过那个场面的美。那是决心去死的作家最后写下的场面。那场面虽弥漫着死的气息,但因此也更美。也许,与死相邻之时,人才能够感知一生最美的东西吧。
五衰一开始,谁也止不住。”袴田缓缓地说,“华美、梦幻的天人,自某时起突然开始腐败,一边散发臭气、一边变丑死去。过去有多华丽,天人的五衰就有多可悲。但那可悲之中,留下一些寂寞、纯粹的光。在这部作品的最后一幕,我感受到那种纯粹的光。
- 人物:能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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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子的性伴侣。是教世界史的老师,属于学校高等部。他比我大六岁,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女儿和刚怀上第二个孩子的妻子。
我跟能势之间的关系,用语言解释很简单。让我们联系在一起的,就是肉欲而已。
不见能势的时候,我的身体就像不晓得欲望的、少女的身体,质朴而干爽。我每天早上七点起床,去学校图书馆上班,在庞大的书堆里整理书籍,心无旁骛,空闲时间里读书,回到家洗个澡,又读书。几乎不跟人打交道,也没感觉有必要。
不大有分手的真实感。我的身体里头,那时候,还留有能势的痕迹。跟能势一直以来的关系中,我在性方面太满足了,不认为还能更棒了。
描写⚓︎
我仰浮在风平浪静的海面,用手指抚着胸前红红的吻痕。指尖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粗涩、隆起的触感,只有自己平滑的肌肤。可我简直感觉正已刚刚把濡湿的脸凑上前、吻在上面。
多少次,我奇怪地听见从自己的喉中,迸发出不像是自己的、不雅的欢喜声音。我有一种幻觉,越是沉溺于能势的身体、沉溺于肉欲,我自己的身体就越是充满了锯末。
🤔第一次见用锯末来描述性欲的感受。
难以置信的是,我眼看这样的能势,产生了钝痛似的欲望。那阵子,我简直是一只被荷尔蒙驱动、向他扑去的小动物。我不觉得不厌其烦地要他的身体是很滑稽的,是无谓且可耻的。
我察觉自己在哭,吃了一惊。渗出的泪水,一会儿变成了滂沱泪雨。我发现自己压抑着呜咽哭泣起来。
阿佐绪大声抽着鼻子,说道:“一年过去啦。”然后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撒娇似的往旁边的正已身上靠,无力地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我感到冰激凌融化垮下时的危险。
我不愿看他那副美人肌肤近在眼前、自己欲望翻腾却没有出口的样子。他的欲望失去了表现手段,如沉渣般沉淀下去。他只能默默承受这样的沉渣 。我想,正已这副模样,我能不知道最好。那是想象不出的炽热情感。
突如其来,但完全不是严厉的口吻,也没有羞涩。他就像个坦白恋情时的少年般刻板认真。
我觉得,无数思想、知识、概念、往昔的风景、诗、历史、悲剧、喜剧,悄然围绕着我和正已。写下这些东西的作者、诗人、小说家、思想家的灵魂的呢喃,变成了嘈杂的、不确定的声音传来。就我们两个人,同时被时间洪流和魂魄所包围。我突然远离了现实。
难以解释。那的确是性方面的狂喜。既是正已肉体上的禁忌带来的狂喜,也是没有伴随性反应的、其他某些东西。只能说……那是完全没有性动作、安静且持久的强烈兴奋状态 。
🤔 可能这就是精神满足到极致而肉体急需释放的高潮状态吧。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描写很抓人。
袴田所拖拽的时间河流比实际上更难以看出,尤其表现在阿佐绪身上。
不仅是对袴田如此,阿佐绪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人活着,都得在流逝的时间里,跟许许多多人结下各种缘分 ——但阿佐绪绝不这样认为,在她而言,人全是单纯的生物,以善恶、好恶之情分辨着道路,走到现在而已。
我使劲握他一下,他也使劲回握我一下。我想,他就在这里,现在我们是世界上最孤独、最幸福的人。然后,一种想哭般的强烈一体感汹涌而来,我甚至想,就这样在阳光拥抱中,两人一起沉入海底也不妨。
依赖的,只有时间层叠、堆积的分量。总有一天,自己对正已的强烈向往也好、跟正已赤裸相拥的夜晚也好,甚至正已的死,必定会化为一段朦胧、晦暗的记忆——梦境与现实模糊难辨的、现实感稀薄的风景。
梗概
“我”,青田类子,从中学开始就对帅气优秀的秋叶正已有好感,但是正已心里的人是闺蜜阿左绪(应该可以说闺蜜,因为全校只有我一个人对阿左绪好,别的女生嫉妒又厌恶她的女人味,男生意淫又嘲笑她的身体,当然,意淫者包括正已)。后来正已和阿左绪在一起,三人分别到了不同城市,不久他们俩又分手。期间,正已在一次事故中尿道受损,成了性无能者。这件事只有类子知道。阿左绪嫁给了垮田,一个医生,却过着小怨妇一样的生活,经常邀请我和正已一起出去,我静静地看着正已对阿左绪的欲望,却渐渐地更加爱正已。我将灵魂和肉体分开,爱的是正已,却和别的男人上床。阿左绪怀疑丈夫垮田和女佣有一腿,在的得知女佣怀孕时,开着垮田送的新跑车在带女佣去买啤酒的路上撞在隔音壁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和正已却渐渐熟悉,渐渐相爱,正已却始终在乎自己不能给类子女人的快乐。在一次海边度假中,正已像平常一样,带着潜水用具,用最标准的游泳姿势,向着深海游去,最终自尽。而我,类子亲眼目睹了这个场面。这一段青春之恋终结。画面切换到现实,类子并没有求生求死,她只是平静地生活,嫁了人,干着和以前一样的工作。得知垮田还活着,就借着招聘去看了垮田,她说,因为垮田和她深爱的人,有些相似。故事的结局,垮田请她朗读了一段他们三岛由纪夫《天人五衰》最后的文字,她念完以后,合上书,院子里的景致竟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