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女性文丛:女性与社会权力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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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是一套书,而且有些年代了。世纪之交的时候印刷出版的。有的现状已经克服了20年前的局限,变得更好,而有的则不如人意。这里只做笔记整理。偶尔做一点我自己的评价。
密尔《政治经济学原理》
使穷人无需依赖富人的理由,同样使女人无需依赖男人。即为了正义起见,法律和习惯也不应命令未偶然享有遗产的妇女,除了作人妻、人母,既无法谋生,而在无需保护的时候,仍强迫她们依赖。妇女如情愿作人妻,作人母,让她们选择这个职业好了。但若使大多数妇女,除了承担家务琐事外,不能有其他选择,这是社会的一种明显的不公道。以性别的偶然性,作为法权的不平等的基础,作为社会分工基础的思想和制度,在道德的社会和知识的改良上,早就该被视为一种障碍。
远古时期的母系崇拜⚓︎
背景
远古氏族社会,婴儿存活率低,为了提升传递后代成功率,生殖崇拜成了当时的核心观念。
男女性的初次社会分工,女性在经济活动中占有了稳定的地位。
种植业的出现打破了女性的支配地位。生产工具进步,使得持有剩余产品成为可能。男人逐渐成为生产的主人,开始要求产品的占有和支配权。并从保障血统、保障财产、保障权力出发维护自身利益。
这一过程有生理因素:女性体能弱于男性;怀孕、哺乳期间的女性无法进行经常性的体力劳动等;
也有主要因素:生产方式改变、私有财产的产生。
这一过程导致的结果:
- 女性的全方位萎缩:生产资料财产化、奴隶化。
- 生育观念的变化:确立男性的主导地位:“从妻居” - “从夫居”。
对女性身心的弱化处理⚓︎
这里一开始作者就有一个我认为论证不是很完全,甚至有点自相矛盾的地方。
首先,她认为,“男女性生理差别仅仅是解剖学意义上的差别”, “身高、体重、毛发、骨髓等的差别” ... “尽管体能差异导致在生产活动中女性的作用自然低于男性,也不足以造成人类文化史上如此巨大的性别鸿沟”,这里我可以理解到,她本意想要强调“谁说女子不如男”。但是结合第一章看就会感到一丝异常:
如果真的仅有解剖学上的差距,为什么同样在私有财产、私有制出现后,或者说在种植业应用后,女性会逐渐居于下风?这种生理影响真的很小吗?这可是很大的差距了,在第一章这直接导致了一整个性别被压制、成为”第二性“啊...第一章也提到了,“怀孕哺乳的女性无法进行经常性的体力劳动”。这在生产过程中不见的是一个小事。
作者这里补充说明了,但是在我看来说服力不足。她说现代科学也发现其实差异没有想得那么大,女性运动员的成绩提升速度在一些领域甚至超过了男性运动员,人类(这里不单指女性)的身体机能经过训练依然可以得到增加,一些女性经过训练后其机能甚至超过不锻炼的男性...
遗憾的是,这并没有回答上面的疑问。第一,“上限对于一般人来说不具备指导意义”。运动员水平不能代表全女性的水平,因为我们不可能寄希望现代的家庭主妇、白领都拥有运动员的体魄;二,我认为在劳动这件事上,女性的重要议题是“生育”、“怀孕”的过程。不管你怎么论证激素水平、运动员水平,作为女性如果不得不被困在养育后代的周期中(注意这里可没限制说养几个),而男性不需要承担这一过程的话,从远古时期的劳动作业中来看,是必定会导致其劳动地位的落后的。
不管怎么样,我能立刻get到她的意思。就如同这一章的题目。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女性的作用在很多很多层面,都被压制、弱化了。
男权的判断:女人是劣等性别⚓︎
例子1:中国文化中‘阴阳’的演变
在老子那里,阴阳是互相包容和平衡的因素,并无主从尊卑之分:但是后世封建经学家的笔下,将阳置于阴的前面,代表了阴阳理论失去平衡,退化成“阳”对“阴”的压迫与奴役关系。
训诫:《女论语》、《女诫》、《列女传》、《女儿经》。
例子2: 妇孺皆知
作者的观点:这个成语似乎在散布这样一种前提:社会信息主要是提供给男性的,只需男人知道就够了。通过令女性与儿童类比同化实现对女性的矮化。
最终作者的观点延拓到“保护妇女和儿童合法权利”。认为对女性需要保护的方面和手段都和儿童不同,其目的应该是“摆脱被动的物化状态”。因此对妇女而言,“应当废除一切有别于男性的隔离方法”。
我个人觉得话不是这么说...我坚定认为负责任的集体是需要把帮助提供给“需要帮助的人”,而不是把一切都解读成,“集体需要把帮助提供给某个特定性别”。我觉得不能因为这种做法,在历史和文化的的角度上说,可以被解读为对某种群体的矮化,我们就一直认为这种做法是不妥的,进而废除这种做法。
对女性形象的丑化⚓︎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孔子
女人是残缺不全的男性。——亚里士多德
女人是一个谜,妇人的一切只有一个答语:生育。——尼采
罗马历史学家普林尼
对经血的恐怖描述:接触了之后会导致土地恶化、食物变质,人甚至会中毒。
妻子就是丈夫的田地,你们可以随意耕种。《古兰经》
像是诅咒蛇一样诅咒女性。
作者罗列了很多很多诸如此类不堪入目的描述,但是我觉得她的批判力度还是太小了。她说“父权社会如此处心积虑地丑化女性,反映了作为主人的男性普遍的恐慌心理”。
但是作为现代人回过头看,我只看到令人作呕的权力对弱势者的趾高气扬和肆意的污名化,我不会觉得掌握权力的人会真正恐慌:他们可能会不安,但是不会害怕。他们有的是办法让那些屈居下位者陷入长久的痛苦和歧视中。
也就是说,恰恰是因为父权通过长年累月的渗透和传播,成为了掌权者,才可以肆无忌惮地描述“非己族类”的女性群体,才可以想矮化就矮化,想赞美女神(当然是基于权力视角下的),就赞美女神。
我相信他们绝对不是害怕的。他们剥削那些屈居下位者从来不会手软,压榨底层人的时候可丝毫不会担心被底层人砍了脑袋的。恰恰是有组织的反抗、暴力、对权力的威胁,才是真正让他们害怕的存在——因为如果真的输了,他们可是真的没好下场的。
而且,我觉得权力对一个群体进行控制的一个体现,是 “使唤同类人压制同类人” ,作者也提到了这一点:
父权文化已经使得相当数量的女性迷失自我而被同化,成为父权文化重要的借用力量。
牺牲女性⚓︎
父权文化对女性的分类:
- 良家妇女
- 西方对这个群体的讨论带有“西方特色”,宗教学家一直论证这些女性是享受不到性欲,以此塑造道德上美化一些妇女的作用;中国的论述则更加赤裸裸,用伦理道德的需要,“三从四德”、“男女大防”来限制女性,避而不谈性欲问题。这是一种更加严格的“囚禁”“监视”。
- 荡妇
- 一种赤裸裸的羞辱。不仅是满足当权者的欲望,更是从社会层面上对人的毁灭。这个说法同样伴随着,对“贞女”的歌颂,对道德洁净者进行颂扬。本质上是一种“树立榜样”式的羞辱。
不承认自己是女性的女性统治者⚓︎
这里的例子是一些掌握巨大权力的女性。武则天、叶卡特琳娜等。
作者认为她们晋升社会权力系统是极特殊和偶然的原因促成的。她们不得不依靠男人的权威、“保送”来涉足最高权力,而不是个人的奋斗。
嫁给最高权力者就可以了吗?
不!
首先,这个男性的最高权力者必须死在妻子之前,并且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否则妻子产下太子且太子成年,则几乎无望了。
其次,男性统治者必须宠信或者惧怕这个妻子,以便在死之前为妻子干预朝政创造必要的条件和机遇。
第三,这个女子必须在丈夫临死前,建立起听命于自己势力的雄厚的“母党”。
我们想要关注的是,获取了社会最高权力的女性,以何种面目施政?她们有性别意义上的政治觉悟吗?她们想要改造父权的社会权力系统吗?
社会权力一旦形成,就有了自身确定不疑的价值取向,并且对进入权力系统的成员进行监督检查。这种检查也包含了对最高统治者的检查。
事实上,这些女性并非以女性身份来统治男性,而是以一个出类拔萃的政治家在尊重父权文化的前提下君临天下。 她们依然受到社会权力系统的极大限制。“轨道是父权路线的,换了一个女司机,她可以做的事情非常有限。”这些孤零零的女性在今天看来,仅仅具有性别上的象征意义。她们应该被称为“被父权社会权力系统同化的女性,是文化意义上男性化了的女性。”
不仅仅是女性的悲剧⚓︎
也是人类文化的悲剧。
作为生物的人类具有攻击性。人类的好斗好战来源于天性+父权社会权力系统在导向上的失控。
男性从“家园的守护者”进化到“猎手”的身份。原先的职责是抵御外敌、保护家园,现在需要猎取食物。这种“卫士”和“猎手”的身份需要男性具备两种素质:精神上的强悍、无所畏惧;体质上的强悍,攻击力强。
上古英雄的真面目
以个人欲望为中心,用暴力捍卫个人荣誉,用暴力掠夺财富、用暴力霸占异性;这种暴力是基于体能基础之上的。这种暴力由于和社会组织和兵器革新相结合,破坏性逐渐加大。
对母系文化的重新认识
人类学界、考古学、史学界的观点。
原先人们认为母系文化就是父权文化的翻版,女人像后来男人统治女人一样统治男人。这已经被证明是错误的推论:是男性线性思维模式对母系文化的误读。
母系氏族文化区别于父权社会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其社会秩序不依赖暴力惩戒来维系。这里既没有警察,也没有监狱,然而其氏族成员的犯罪记录很低。
这里捉个虫:这个结论是怎么被得出的呢?母系时代时的犯罪和现在的犯罪是可以比较的吗?
母系氏族社会还没出现财产私有化现象,因而也不存在以阶级剥削和阶级压迫为特征的社会等级制度。 男性在女性氏族社会中不是被压迫者,这被人类学家在某些母系氏族的长期考察所证实。 这个阶段男性依然扮演勇敢的猎手和武士,但是他们对女性的态度十分谦恭。
母系氏族社会秩序主要通过原始思维法则和巫术来维持。它通过激励和禁忌机制来调节约束氏族成员的精神状态。
记:对母系社会的历史重建,遗憾的是缺少强硬手段的统治方式,很难适应人的复杂性和社会性的逐渐增加的。理想主义是政治和统治的天敌。
对于那些偶然进父权制社会权力系统的女性,是被这个权利系统“同化”了的女性,她们从人格特征到从政手段都已经“男性化”了。而当社会大背景充满了对女性的不信任时,一些当政的女性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时常过分地表现自己的“男性化”一面。
世界妇女参政的脚步⚓︎
这里首先回顾了西方女权斗争史,以及20世纪末时世界各地的女性参政的概况。
在如何对待现行社会权力系统问题上,欧美女权运动内部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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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认为,现行的社会权力系统仍然有不折不扣的父权色彩,从本质意义上说是敌视女性地,有觉悟的女性应当拒绝合作,抑止选举、揭露其虚伪性,因为“现行的社会权力系统从选举程序到管理手段都是在男性意愿的控制下,个别女性进入这个权力系统,一是很可能被这个权力系统同化;二是很容易成为这个系统向世人显示“性别平等”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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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派认为,妇女应当积极地参与现行权力系统的运作,通过这种积极的参与逐渐改造这个权力系统的父权色彩,直到其完全平等地对待女性和男性。至于最开始和男性的不公平竞争,是 “女性为达到最终目的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们的信念是,如果不能打倒这个庞大的社会权力系统,你就只能寻找合作并最终改良它的办法。
接受与男人同样的教育是成千上万妇女从政的关键因素。
尽管大多数妇女为获得政治职务付出比男人更大的努力,但占有实际权力的她们实际上没有使其他妇女在政治上所处的状况发生大的变化。尽管她们在基层极力捍卫妇女的地位,但一旦掌权,就不敢冒险了。也许造成这种形势的最主要的原因是妇女“在上层处于孤立地位”。也就是说,她们没有得到男同事对改变现有结构提供的必要的支持。
“隐形”的妇女参政⚓︎
这里指的是在幕后起到重要作用的女性们。主要集中在政治商业领域的那些女性。希拉里、埃莉诺·罗斯福等等人。同样也提到了一些群体,是那些“不愿意在公众面前露面和打扰的政客夫人们”。中国可能形容为“官太太们”。这对于那些女性而言也是一种干扰。
最后也提了一部分是,沆瀣一气的官员,夫妻贪腐、夫人收受贿赂等行为。集中在世纪之交。
实现女性“人”的解放⚓︎
妇女运动的最终使命是什么?不是当官、经商,而是实现自己作为“人”的解放。就这个目的来说,她们和男人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们会有自己特殊的要求,特殊的策略和心态。
城市女性虽然有了重大变化,但是依然没有突破精神依附这最后一道难关。她们依然把家庭婚姻的美满摆在个人追求的首要位置上,婚姻之于女性还是一种不可捉摸但是魂牵梦萦的“圣物”。这种婚恋观妨碍了女性文化主体地位的进一步完善。
在恩赐的平等保护下,只会让女性永远虚弱下去,只有依靠自己不断继续的实力争得的平等,才不会有作废的危险。
所谓人的解放,说到底就是对人的主体价值的充分尊重和维护,而妇女问题的症结就是社会对人的主体人格的歧视和剥夺。不承认女性具有与男性平等的人的价值。
在传统的男性价值观点看,女性仅仅作为具有男性生育后代和提供性服务这两项主要任务,至多再加上辅助劳动的角色,这两种价值都不得不依附于男人的价值而存在。
女性的问题归根到底都是一个社会文化问题,而不是生命自身的问题。
直到现在,“贤妻良母”依然是世俗文化认定的女性的至高荣誉,而“贤夫良父”则是经常受到嘲弄。
女性的生存状态越发接近‘人’的解放
- 女性大规模地接受中等、高等教育;
- 大规模地选择社会职业;
- 出于自愿地选择婚姻和生育;
女性接近、进入现行的社会权力系统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为了改造这个权力系统中不合理的成分,修正这个系统导向 误差,从而为女性和男性共同为‘人’的解放做必要的准备。
“逼他们交出以往多占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