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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落在左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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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诗人余秀华的诗集,读来生动且引人深思。“优雅地思考”,同时用掺杂着现实与诗意的目光审视一切。

静静地读诗吧。

余秀华出生时医生犯错误造成的脑子部分瘫痪,肢体不便,但是她的精神却高高飞扬,我不认同什么“脑瘫病人”的说法,要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说某个残疾病人叫做“高血压病人”

“真的是这样:当我最初想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时候,我选择了诗歌。因为我是脑瘫,一个字写出来也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我用最大的力气保持身体平衡,并用最大力气左手压住右腕,才能把一个字扭扭曲曲地写出来。而在所有的文体里,诗歌是字数最少的一个,所以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

2024.02.27 又记:看着自己长篇长篇的记录,看着一个一个UTF-8编码的汉字在屏幕上显示出来,突然对纸质书籍有了更深的理解。电子设备、现代社会给人带来的是“量”的缩小,它可以随意地拿捏空间、尺寸、数量、规模,你甚至堆砌文字都比以前容易许多,尤其是在操作电子设备时。这对工业界当然是有巨大作用的,但是书不一样。书是长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的花。以后可能考虑会手写一些优美的文字。我还没有想好。

摘录⚓︎


我身体里的火车,油漆已经斑驳

它不慌不忙,允许醉鬼,乞丐,卖艺的,或什么领袖

上上下下

我身体里的火车从来不会错轨

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

  • 在喂完鱼后,南风很大,大朵大朵的蓝被吹来。
  • 我身体里的火车,油漆已经斑驳,他不慌不忙,允许醉鬼,乞丐,卖艺的或者什么领袖,上上下下,我身体里的火车,从来不会出轨,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
  • 一个孩子能够走下去,就可以在水里清洗暮年。
  • 你这样不能把日子的雪掸掉。
  • 作为一根草,我多少次能给你一个春天。
  • 如同捧起玉,身边响起的都是瓦碎之音。
  • 以一场大雪忽略了谎言的麻烦。
  • 我喜欢诗句被围困,再呕心沥血看一条出路。
  • 我口齿不清地对窗外的雨说一句:晚安。
  • 每天下午去割草,小巫跟着去,再跟着回来。
  • 渴望一场没有预谋,比死亡更厚的大雪。
  • 一个女人的爱情没有那么容易测量。
  • 牧羊人打开山谷,同时打开一群羊,一群老虎。
  • 梦见八千里的雪,从我的省到你的省,从我的绣布到你客居的小旅馆。
  • 此刻我有多个分身,一个在梦里看你飘动,一个在梦里的梦里随你飘动
  • 我以疼痛取悦这个人世。
  • 没有人留意一个空酒瓶一样的女人。
  • 我的每一朵花都是为了一个无法肯定的果。
  • 当雨落下来的时候,我听见杏花噗噗落地的声音,是的,他们落下的时候只有声音,你知道吗,春天来临的时候,我是一个盲人。
  • 多少人一辈子都过去了,还没有活过。
  • 多少事情还没有开始就成为往事。
  • 那些回乡的人,他们拥有比故乡更白的月亮。
  • 我深爱的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活在过去,一个还没到来。
  • 生活的细节在远方回照我。
  • 要么成为夏多布里昂,要么一无所成。
  • 我将归来,万马千军。
  • 里面充满了对虚假的绝望——《废都》
  • 恶是摧枯拉朽的,善却是以蜗牛的速度前进。
  • 司汤达对梅里美说,你不会写女人,你写的女人都还是男人。
  • 一面是淫秽的描写,一面是道德的教训。
  • 我憎恶人类,但喜欢人类的深度。
  • 于我而言,只有在写诗歌的时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静的,快乐的。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安静的人,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我也做不到逆来顺受,但是我所有的抗争都落空,我会泼妇骂街,当然我本身就是一个农妇,我没有理由完全脱离她的劣根性。但是我根本不会想到诗歌会是一种武器,即使是,我也不会用,因为太爱,因为舍不得。即使我被这个社会污染得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而回到诗歌,我又干净起来。诗歌一直在清洁我,悲悯我。

你把我灌醉,说镇上人群聚集。但我想着山里的一棵槐木

你把我灌醉,说有人请我跳舞。但我想着山里一棵落了叶的槐木

照着我的阳光,能照着槐木北面的小松鼠洞,照着它慌张的母亲

才能被我赞颂

我是背着雨水上山的人,过去是,未来也是

我是怀里息着乌云的人,过去是,现在也是


  • 那一年我费尽周折去了,什么都没带——我家乡的土特产,绵软的口音
  • 需要怎样的情怀 / 才能预先包容秋天一开始的衰败
  • 不用说,一朵菊花是一个经文的翻译 / 我不是秋天里唯一被度化的人
  • 一朵花有果实的内心,一开始就含泪 / 于是把每个秋天都当做归期 / 才灿烂得 / 一败涂地
  • 一辈子对于一份爱情太短了,连思念都不够
  • 为了爱你,我学着温柔,把一些情话慢慢熬
  • 如果我说出我爱你,能让我下半生恍惚迷离
  • 她不高兴也无法背过身去(我是她的生活时,我必定温柔与残忍并存)
  • 贫瘠的日子照着更贫瘠的女人 / 也不知道她眼睛里的东西叫做:忧郁
  • 许多黄昏里,我朝任何一个方向都是逆光

开始的时候我昂着头,后来就低下了

这样的时候,他们应该点燃灯盏,但是没有。

树木和落叶都在奔跑,与我逆向

离开村庄,我觉得还能走很远

没有低悬的云朵挡住我的去路

也没有另外的村庄指引我的方向

哦,怀抱雷霆的悲伤的女人

闪电在身体里生锈,我不能掏出

为那些在一个个漩涡里看着我的人

  • 阳光从我们中间踏进堂屋 / 摆钟似乎停顿了一下 / 继续以微不足道的声音
  • 甚至,我也喜欢这里密集的哀愁 / 酝酿到此,恰到好处的哀愁
  • 那些回乡的人,他们拥有比故乡更白的月亮 / 多少人被白到骨头里 / 多少人被白到穷途里 / 但是九月,总是让人眼泪汪汪
  • 不知道这枚月亮被多少人吞咽过了 / 到我这里,布满血迹 / 但是我还是会吞下去
  • 一棵不再开花的树为什么 / 还这样绿着
  • 只有倒过来的天空,没有倒过去的海 / 一只鸥飞了过来,死于沙滩
  • 一朵野百合只信任它的倒影打开的部分
  • 月季花没有开。等她注意到它 / 总是凋谢的时候 / 一朵花有两个春天是不公平的
  • 那些山脊又一次面临时间埋没的假象 / 或者也可以这样:山脊是埋没时间的假象
  • 没有你不熟悉的村庄 / 没有你不熟悉的坟墓
  • 老是老了 / 只有眼睛能窝住一湖水
  • 如果十月安慰我,就允许五月烫伤我 / 时光落在村庄里,我不过是义无反顾地捧着
  • 我首先袒露了眼角的皱纹 / 当然还有一块核桃般的心
  • 一个能够升起月亮的身体,必然驮住了无数次日落

一个人坐到满天星宿,说:我们回去

一棵草怔了很久

在若有若无的风里

扭动了一下

她是个盲女,有三十多年的黑暗

每个黄昏,她把一盏灯点燃

她把灯点燃

只是怕一个人看她

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