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嵬驿与安史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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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于2023.09.03 13:51. 搬运至此。

东亚人写马嵬驿的文艺创作，有不少是没安好心的。英国人看《麦克白》可能也是如此，毕竟猛将叛国和弑君夺权，搁在什么时代都是敏感话题，觉悟高的人点到为止，保一时风平浪静苟且偷生；觉悟低的，难免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淹死在时光里了。

我很偏爱的一首马嵬诗来自李商隐的《马嵬》，最后两句思考了很久，一种深深的宿命感和讽刺感。

“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当年爱语比翼鸟、连理枝，如今六军驻马不前，迫杀宰相贵妃：为什么权力中心竟然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妃子，这样看，倒也比不上普通人家的莫愁女了。

当然了，天子沦落如此，大唐民间也难寻卢家莫愁，毕竟人口、灾荒、战乱的死亡三角已经形成，同时代的苦难不均匀地降落到不同人头上而已。李商隐卖了一个小小的破绽，却达到了他的艺术效果：质问权力。

卢家莫愁可能是假，七夕牵牛也可能是假，故弄玄虚是为了让隐藏自己的真心话：如果权力不再是万人之上，如果它不能保证自己是裁决者了呢？如果，有一个比它更强大的权力呢？如果，你已经是失败者了呢？

马基雅维利的决策是“如何审慎地行使权力”，李商隐讲述的，是走下权力神坛的帝王将相。玄宗贵妃事为人津津乐道，白居易开了个好头，可能也有这番小戏谑：人们想看丢掉权力的落魄帝王，人们想看小鸟依人躺在君王怀里的妃子，因为没有权力护盾的加持，“落难君王”和“乱世佳人”的搭配最引人流涎，此时，褪去权力外衣的人不值得惧怕，文学艺术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肆意入侵和践踏政治的场域。

如何结束，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就好像画上句号，看上去很容易，实际上是一堆破铜烂铁。